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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刺客亦是恶狠狠盯着郝白:“我是瞿家收养的义子,便是行医问药、占卜预言之事也尽得真传,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泼皮小人,空口白牙便在我这喷粪!”
郝白翻了好大一个白眼,鼻间的哼唧声轻蔑地能高出几个音调:“我若没有资格将你今日就地正法,那便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。”
说罢,从衣襟中取出一样东西,狠狠甩开,正是之前他拿出来过得那排瞧病用的银针。
先前肖南回一直以为这只是那赤脚医生用来蒙人的摆设,不料那刺客见了,脸色居然瞬间变了。
郝白插着腰,姿势有些像是那骂街的鸨母,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分外严肃。
“李景生,三十七年前的腊月初八,你倒在晚城郊十里外破庙的施粥处,正逢我外祖前去礼佛,见你可怜便施手相救。你醒后却不肯离开,哭诉家中遭劫难,家族无人幸免,外祖感同你命运与我族人相似,这才动了恻隐之心,破例收了你这个外人做药童。你在瞿家整整二十年,瞿家自问从未亏待与你,然而你却做了什么?”
那李景生眼见身份被拆穿,先是恨恨瞪着郝白,随后破罐破摔般怪笑起来。
“是又如何?那瞿老怪自己做的决定,我又没强按他的头。事到如今这账便是算不清,你又能拿我怎样?”
郝白瞧着那嚣张的嘴脸,也突然笑了笑,随即从那不起眼的针布包里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来。
“我不想怎样,只是要从你身上拿回我瞿家的东西。”
郝白一手拈针,另一只手慢吞吞摸上李景生的后颈。
李景生似乎终于有些不安,拼命扭动身子,奈何伯劳捆人着实结实,他便是使了吃奶的劲也只得衣角颤了颤。
郝白似乎并不着急,慢条斯理地沿着脊骨摸索拿捏一番,突然两指弓起,重重碾在那截最突出的颈骨两侧,只见李景生两眼蓦地瞪大突出,舌头也吐出半截,喉咙深处传出一阵”咯咯“的声响,看着甚是吓人。
郝白视若未见,变换手指的位置又是一推,另一只手将那针刺入,只见那脊骨处的皮肤竟微微隆起,下一秒顶出一小截尖锐的针尖,似乎是在这人体内已久。
郝白拈住那针尖,一鼓作气拔了出来,那是一根约莫两寸来长的金针,比寻常看病问诊的金针都要长。
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生了。众人眼见李景生的身体像是泄了气的皮筏子,迅委顿下去,从脖颈开始弯曲佝偻,整个肩甲锁骨都塌陷下去,原本不过四十几岁的模样顷刻间便成了七旬老翁,就连身上原本捆得结结实实的绳索也松散下来,落了一地。
李景生已经意识到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,他抬起因骨骼变形而扭曲的双手,颤抖着摸着自己的身体。
”你、你对我做了什么?!“
郝白从头到尾便没再看过他,有些嫌恶地远离了些,低下头用一块上好的白色丝绢细细擦拭那根金针。
”我刚刚便说过了,我只是取回原本就属于我瞿家的东西罢了。当年你身患骨疾,连直立行走都做不到,外祖怜惜你,不惜用伏骨针为你重固定筋脉,令你能如正常人般行动自如、甚至还能习武。伏骨针何其珍贵,我族人费尽心思如今也不过才留得七根。你这的这一根,一开始便是借给你的。怎么,如今习惯了这白得来的好身体,便不想还了吗?“
李景生目眦欲裂,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手里的那根金针。
”不。。。。。。不!你还给我!你把金针还给我!“
他挥舞着手臂,试图去抓郝白手里的那根金针。
但他忘记了自己早已不是那副矫健的身子,便是想要抬起头、维持身体的平衡都难以做到,他像是一只丑陋地蟾蜍在地上扭动着,筋骨扭曲的疼痛重回到他的身体,令他的神情由愤怒渐渐变为绝望,口中的吼叫也渐渐变为呢喃。
这一连串的反转让肖南回有些回不过神来,但最令她感到无法接受的事实是:那个赤脚医生居然真的是瞿家后人?!
她去偷瞧钟离竟的反应,对方却淡定地很,居然还吩咐自己的侍卫道:“未翔,帮郝公子找个地方安置下这人,郝公子应当是要带活口回族中交代的。”
那郝白倒是不客气,从善如流:“如此便有劳丁兄弟。”
丁未翔安静领命,提了地上那人便向门外走去。
肖南回却心思一动,不知为何想到凭霄塔最后一层上,那个瘦小的身影。她一把抓住李景生的,急急问道。
“凭霄塔上与我争花环的,是你的人吗?”
李景生翻起眼皮看一眼肖南回,眼睛里只有麻木。肖南回见他状态,知道此人怕是问不出什么了,只得示意丁未翔将人暂且带了下去。
只是,如果凭霄塔第七层与她交手的人不是李景生的人,又会是谁呢?
第22章局中局(上)
笼罩在北地之上的乌云终于散去,霍州的雨季宣告结束,初夏正悄悄来临。
天色已有些泛白,但距离日出尚有半个时辰的样子。
整个穆尔赫城还沉浸在昨夜的狂欢中未能醒来,似乎就连聒噪的鸟雀都有些懒惰,东西南北各条大街上都静悄悄的。
望尘楼后院后门处,一个人影从内院钻了出来,一身斗篷遮住了身形和脸。经久不用的门枢出一声刺耳的“吱呀”声,那人顿住,左右瞧瞧确认无人,便上了一早等在后街的马车,向着城北的城门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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