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裘戟一直坐在船舱内，微闭双目练功，平日里并不会多说话。这天白日，段白月问：&ldo;星洲在何处？&rdo;&ldo;回王教头，离这里还有三四天的路途。&rdo;船工知他是楚项面前的红人，因此态度很是恭敬，&ldo;向着东北方走便是。&rdo;段白月点头，转身折返船舱。裘戟睁开双眼。段白月坐在他对面，道：&ldo;裘先生。&rdo;&ldo;王教头找我何事？&rdo;裘戟问。段白月道：&ldo;刺杀楚皇之人，都来自何处？&rdo;裘戟道：&ldo;都是主子的人，十八名杀手，已在岛上秘密训练了多年。&rdo;段白月继续道：&ldo;是何时被派往楚国？&rdo;裘戟道：&ldo;半月前。&rdo;段白月又问：&ldo;可与中原武林有关？&rdo;裘戟摇头：&ldo;没有，行动已失败过一回。外人不靠谱，还是自己人信得过。&rdo;段白月道：&ldo;除此之外，可还有其余刺杀计划？&rdo;裘戟不悦皱眉：&ldo;王教头的问题似乎有些多。&rdo;段白月答：&ldo;既然答应行动，自然要问清楚些。&rdo;裘戟重新闭上眼睛：&ldo;王教头若还想知道其他，将来找机会去问主子便是，恕在下无可奉告。&rdo;话音刚落，脖颈处就传来一阵凉意，于是骤然睁开双眼。段白月目光如刀。裘戟心知有变，双手却已动弹不得。血液中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咬噬，一点一点残存掉剩余知觉。段白月丢掉手中蛊虫，伸手揭下他的面罩。裘戟与他对视，心底闪过一丝慌乱。那双隐藏在银色面具后的眼眸，不再是先前那般回避怯懦，无风无浪。而是换上了似曾相识的杀意与血红狰狞‐‐与当日在悬崖之时一模一样。&ldo;西南王。&rdo;裘戟艰难地开口。段白月道：&ldo;被千耳侵入血脉，能撑到现在不糊涂，你也算是蛊中高手。&rdo;裘戟有些呼吸困难，撑着问：&ldo;为何？&rdo;段白月道：&ldo;因为你不自量力。&rdo;裘戟跌坐在地，大口喘息，很快便坠入一片黑暗。船只调转风帆，一路昼夜不歇赶往离镜国。渔家小院里头，楚渊正在翻看面前一摞奏报，都是这些日子以来段瑶打探到的消息。星洲岛，翡缅国，以及楚项与刘锦德。南摩邪笑呵呵端着一碗蛋花酒敲门：&ldo;少爷。&rdo;楚渊头也不抬：&ldo;我不回去。&rdo;&ldo;不是。&rdo;南摩邪坐在对面，苦口婆心道，&ldo;师父给你发誓，等到那混小子一露面，我就绑了送到王城，什么事都不许他再做，这回我坚决不站错队，成不成？&rdo;楚渊道：&ldo;拿不到天辰砂，我不会走。&rdo;南摩邪看着窗外，遥望大楚，晓之以情，动之以理：&ldo;说是拿天辰砂，可实际上却是楚国对翡缅国的战事，此事非同小可。常言说得好，国不可一日无君，朝中事务繁杂，万民苍生还在翘首盼着天子回朝。现既然已经知道了天辰砂的下落，又确定翡缅国与叛党沆瀣一气，大可重返王城光明正大调兵遣将，何必非要御驾亲征，皇上说是不是？&rdo;段瑶趴在门外认真听，感动非常‐‐师父这回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背错，语调也很铿锵，令人颇为欣慰。南摩邪笑容满面转身，充满期待。楚渊下巴抵在桌上，正在呼呼大睡。南摩邪：&ldo;……&rdo;此等睡姿，还是在瑶儿八岁时见过。&ldo;如何？&rdo;见着他出门，院子里的段瑶与四喜齐刷刷地问。南摩邪一脸憔悴，招手叫过小徒弟：&ldo;将来你娶媳妇，一定要找个能听劝的。&rdo;段瑶双眼充满同情：&ldo;哦。&rdo;四喜公公脑仁子直疼‐‐这段王爷要是一直待在翡缅国，皇上还能一直等不成。是夜月色清冷，段瑶安慰完师父后，便伸着懒腰回到自己的小院，推门却听身后有破风声，于是本能俯身躲过，反手扬出一排飞镖。段白月一笑：&ldo;暗器倒是使得不错。&rdo;&ldo;哥？&rdo;段瑶瞪大眼睛，&ldo;你怎么来了？&rdo;&ldo;情况有变。&rdo;段白月道，&ldo;裘戟在我手中，这星洲暂时不用守了。你带着他即刻动身回西南，将人交给师父后，再令段念带着府中所有杀手北上，守住三条通往王城的官道。楚项已经派了人去刺杀皇上，情势危急，这一路要辛苦你了。&rdo;段瑶道：&ldo;咳。&rdo;段白月微微皱眉：&ldo;怎么了？&rdo;段瑶往他身后指了指，小心翼翼道：&ldo;你可以自己同皇上说。&rdo;段白月全身骤然僵硬。段瑶缩着脖子，悄咪咪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，并且在关上门的一刹那，迅速趴在缝上，偷看。四周很安静，只有阵阵海浪声。楚渊道：&ldo;你打算盯着那扇门板看多久？&rdo;段白月握紧双手，咬牙跃向房顶。司空睿斜里杀出，将他中途拦住，生生逼了回去。段白月：&ldo;……&rdo;段瑶将门打开一点点，招手让司空哥哥挤了进来，并且慷慨分给他一半门缝。楚渊道：&ldo;继续跑啊。&rdo;段白月依旧背对着他。&ldo;你当你原本有多好看。&rdo;楚渊一步步走进他，&ldo;即便是这张脸没毁，就能让大楚天子一见倾心？&rdo;段白月闭上眼睛。&ldo;你不愿见我，我也不会逼你。&rdo;楚渊在他身后停住脚步，&ldo;仔细想想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逼我，我何时强迫过你一回？&rdo;段白月心里一阵闷疼。&ldo;回西南吧。&rdo;许久之后，楚渊冷冷道，&ldo;天辰砂我会替你拿到，然后我们便两不相欠。这南海将来会如何，我将来会如何，都与你再无关系。&rdo;段白月嘴唇颤抖，却始终也说不出一个&ldo;好&rdo;字。段瑶在屋里干着急，他哥是中邪了吗，这当口假扮什么闷葫芦，难道不该痛哭流涕抱住嫂子，就算身上有毒不能抱，也要泣不成声解释缘由，毕竟小话本里都这么写。司空睿惋惜：&ldo;可惜那些搓衣板都在我房中。&rdo;&ldo;不行，要想个办法！&rdo;段瑶站起来，&ldo;我有点紧张，你来想！&rdo;&ldo;好！&rdo;司空睿架势看着挺足。答应地如此干脆，段瑶反而一愣：&ldo;行不行啊？&rdo;&ldo;管他！&rdo;司空睿推开门，横竖也不能比现在的状况更差了，死马当活马医。&ldo;喂喂喂！&rdo;段瑶大惊失色，伸手要拉没拉住。&ldo;皇上，实不相瞒，段兄他最近脑子有点问题啊。&rdo;司空睿语出惊人一脸诚恳，&ldo;发癫。&rdo;段白月面色铁青，将他一拳揍了回去。司空睿捂着胸口咳嗽，还是不是兄弟了。段瑶赶紧关上门，对未来很是悲观‐‐因为不管是亲生哥哥，还是司空哥哥，看起来都像是脑袋出了毛病。楚渊转身出了小院，海风很大，也很冷。段白月在院中站了许久。司空睿与段瑶蹲在门后，唉声叹气，大眼瞪小眼。&ldo;傻徒弟。&rdo;天明之际，南摩邪在他身后提醒，&ldo;皇上要出海了，你还不去拦着？&rdo;段白月嗓音沙哑：&ldo;先前一心所求，无非便是让他忘了我，现在求仁得仁，为何又要拦？&rdo;&ldo;要是忘了你，就能重新找个人好好过日子，那忘了也便忘了。&rdo;南摩邪道，&ldo;但若能重新找个人，又为何要几次三番亲自南下，甚至不惜驾船出海。他是一国之君，而且还是个要名垂青史的一国之君，可在他心里，你甚至要重过社稷江山。&rdo;段白月死死握着双手。&ldo;段兄到底在想什么？&rdo;司空睿简直要百思不得其解，&ldo;又不是花魁，脸毁了又如何？我都没嫌弃他。&rdo;段瑶道：&ldo;可哥哥身上带毒。&rdo;司空睿道：&ldo;那至少能远远看着。&rdo;段瑶道：&ldo;看一辈子吗？&rdo;司空睿道：&ldo;欢欢喜喜看着心上人一辈子，与被心上人气跑，怨一辈子，哪个更好些？&rdo;段瑶继续对着门外道：&ldo;可师父都说了，皇上这回走了，说不定就能忘了哥哥，重新找个人过日子。&rdo;司空睿问：&ldo;那若是忘不掉呢？&rdo;段瑶坚定道：&ldo;能忘掉的，哥哥就觉得皇上能忘掉。就算现在不能，过个十年八年，也能。&rdo;司空睿道：&ldo;现在已经分开了三四年，皇上依旧不惜为了段兄挥兵南下。按照这样推算，至少要再过十年，才能将心中的爱恨放下些许，再过十年，或许当真能完全放下，那一生便已过去了大半。可执念了一个人大半生，就算已完全放下，想要重新找个真心喜欢的人，在那深宫之内，怕也不容易。最好的结果，无非便是在老去之时幡然醒悟，广选秀女充盈后宫，日日醉生梦死当皇帝。段兄若能等到这一天，想必一定会颇为欣慰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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