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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因如此,许多女眷有意无意聚集在她们周围,似乎从她们身上,能汲取到一点勇气。这是对自己命运无力做主的悲哀,平静也好,痛哭也罢,迎接她们的都是未知。“哭什么,不准哭!”外面的士兵被哭烦了,进来呵斥道。“你们要是再哭,就让你们跟乐平县主一个下场!”另一个士兵也道。“我妹妹如何了!”贺秀问道。齐王派人去将鲁王卫王的家眷带入宫时,除了贺僖之外,所有人都被抓了进来,包括贺秀,他身手再好,双拳难敌四掌,同样也不例外。士兵冷笑一声:“还能如何?也许很快就轮到你们了!”贺秀握紧了拳头,沉声道:“你们都是禁军,本该唯天子之命是从,为何与叛逆勾结!若肯与我一道拨乱反正,来日陛下追究起来,我定会为你们求情,为你们请功!”对方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,顿时哈哈大笑:“陛下早已归天,还有谁会追究我们!鲁王和卫王明知你们在这里,却死活不肯入宫来救你们,看来你们这些贵人,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,到了关键时刻,比我们这些小人物还怕死!”众人被困在此处,懵懵懂懂,浑然不知外面情形,虽然也隐约察觉情况不妙,可毕竟没有亲眼见到,如今听说皇帝已死,所有人脑海里都是轰地一声,茫然不知所措。贺秀反驳:“不可能!宫内禁军守卫森严,叛逆者只是一小撮罢了,大将军季嵯素来忠心……”士兵不耐烦打断:“季大将军如何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,齐王殿下业已将宫内宫外都荡平了,你们也别盼着有人来救了,程将军早就让我们集中人手在这里,鲁王现在尚且自顾不暇,哪里有空再顾忌你们这边!”贺秀不知这人说的话是真是假,但许多女眷听了,都不由生出绝望的心情,她们一辈子受的惊吓加起来,也没有今日来得多。生死悬于一线,平日那些仪态和讲究不再重要,很多人连妆都哭花了,鬓发凌乱,甚至还有的少了一只鞋子,罗袜缩在裙底,却早就污黑了。“二叔……”怯生生的声音从贺秀身后传来,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。是贺穆与宋氏的长子贺歆。宋氏亲眼看见小陆氏在自己眼前惨死,大受刺激之下晕了过去,如今还紧闭双眼,未曾清醒过来,七岁的贺歆仿佛觉得待在贺秀这里才更安全一些,不住地往贺秀旁边靠过来。贺秀却禁不住有些烦躁,他望向地上残余的血迹。那是小陆氏的血,贺秀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,他的妻子已经死了,所有人都知道是叛军没来得及收刀,明晃晃的刀锋直接穿透了小陆氏的身体,可没有人知道,小陆氏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,在他们入宫之前,小陆氏感觉不适,找来医家把脉,方才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,夫妻俩兴高采烈,准备等贺泰在太庙告祭完成,再与他禀告,可现在什么都没了。想起妻子明媚如花的笑靥,贺秀红了眼眶。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叛军造成了,与宋氏无关,更与贺歆无关,可他又忍不住想迁怒,凭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还活蹦乱跳,而他的孩子,却没能活到看见世面的那一天?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动静,脚步声纷至沓来,随即又渐行渐远,众人被关在里头,不知发生了何事,方才嘲笑他们的士兵也匆匆跑出去,没再顾得上里面的人。贺秀心头一动,悄悄挪到内殿门口,隔着门倾听外头的动静。“昭训门……鲁王打进来……在混战……殿下让我们……”他模模糊糊听了几句,隐约生出一些想法。还未等到这些想法付诸实现,拾翠殿内殿的两扇门被砰地一声踢开,几名士兵突然提着刀冲进来,对着在场女眷一通砍杀。命妇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,俱都只能眼睁睁等到刀锋在头顶扬起,才想起要四散逃命。内殿之中顿时乱作一团,尖叫声,惨叫声,哭喊声此起彼伏。反倒是刚才挪到门口的贺秀,被冲进来的士兵给一时忽略了。机会来了!贺秀一跃而起,扑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士兵身后,将人抱住在地上打了个好几个滚,直接夺过对方的刀,将其杀死,又冲向另外的士兵。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,对方人多势众,很快反应过来,提着刀朝贺秀杀过来。贺秀逐渐感到有些吃力,他咬咬牙,心说一不做二不休,今日在这里把性命拼去,十八年后又是好汉一条了,便不顾手臂酸痛力气耗尽,以一敌众,与叛军厮杀。就在此时,又有许多人从外面涌入,却不是冲着贺秀或殿内的女眷而去,他们将刀剑对上叛军,霎时将叛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。“二哥!”熟悉的声音令贺秀微微一震,他刚扭过头,一只手就握住他的胳膊。贺融道:“你没事吧!”看见亲兄弟,贺秀诸般情绪一下子都涌上心头,将眼眶都熏红了:“三郎!”看守拾翠殿的人手,方才有不少听说昭训门那边双方交手,被临时调过去增援了,留下的叛军不多,陈谦的人加上贺融带来的这五十卫士,很快将局面给控制住,但此时那些叛军一通乱刀砍杀,殿内女眷死伤了不少,已然哭喊声一片,惨状触目惊心。贺融扫视一周,见裴王妃还在,就拄着竹杖过去道:“母亲,我们还要赶去帮父亲,这里有劳你安顿一下,等局面安顿下来,我再让人去找太医!”裴王妃虽然面容脏污,衣裳凌乱,倒还镇定,她点点头:“你们自己务必小心!”贺融又问:“陛下如何了,可有消息?”裴王妃神色黯淡:“方才叛军说……陛下可能不好,但我们谁也没看见。”贺融微微一叹,其实他已经料到了,文德帝就算还没死,肯定也没好到哪去,所以他们现在先赶去救皇帝,对大局也没什么帮助,如今双方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,无非是看谁的兵马多,谁能活到最后,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。告别裴王妃,贺融留下几个人协助裴王妃收拾局面,就带着贺秀和陈谦等人赶往昭训门。一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形容狼狈的马宏。马宏一看见他们,毫不犹疑就跑过来,扑通一声跪下,哭道:“安国公,陛下、陛下已被齐王和程悦合谋所害!”贺融:“那季嵯呢?”马宏拭泪:“季大将军也已身殉,看守小人的叛军不知为何忽然跑了,小人趁机逃出来,想回紫宸殿去紫宸殿去寻玉玺!”玉玺不一定还在紫宸殿,也可能被齐王随身带着,又或者放在别的地方,但马宏执意要回去找,贺融也没有多加阻拦,他知道对方可能还想再回去守着文德帝,便派了两人跟着他,双方匆匆告别,往不同方向赶去。昭训门那边,此时已是一片兵荒马乱。贺融他们赶过去的时候,李宽带来的南衙禁卫已与北衙四军的人马杀作一团,虽说南衙兵力占了上风,但叛军都知道自己已经跟了齐王造反,此时若不拼命,到时候只会死得更惨,那些原本被裹挟,不得不跟着谋反的禁军,也只能硬着头皮杀下去。贺泰不谙军事,只知己方人数压倒大多数,却见叛军凶悍,不由心中惴惴,询问李宽:“依镇远侯看,我们能赢吗?”当然能。身处战场之中,李宽似乎与平日有些不一样,他面容冷肃,盯着眼前的战况,目光坚若磐石,不曾动摇移开分毫。但他并没有这样说,反以略显忧虑的口吻道:“不好说。”贺泰有些着急:“陛下那边也不知如何了,等这边平定叛军,我们得先去瞧瞧陛下!”李宽道:“附逆齐王的人如今走投无路,背水一战,哀兵必胜,所以一时拿不下来,不过殿下不必担心……”说话间,他已抽剑出鞘,手起剑落!贺泰只见剑光自眼前闪过,一片凉凉杀意扑面而来,他心头震惊,便听得身旁有人惨叫。原来是一名叛军打算趁其不备偷袭贺泰,被李宽发现。贺泰僵硬地将头转回来,勉强道:“镇远侯好快的身手!”李宽微微一笑,谦虚道:“许久没练,大不如前了!”他忽然眯起眼,看着一行人从远处纵马疾驰而来。“父亲!”贺秀当先喊道。“是二郎和三郎!”贺穆眼前一亮,大喜道。贺泰看着贺融等人奔驰至眼前,同样惊喜交加:“你们怎么来了!五郎呢,他也带着援兵来了吗!”贺融看了李宽一眼,后者朝他拱手致意,他也朝对方微微点头,方道:“贺湛领着大队人马,毕竟不可能轻装简阵,立马开拔,过来尚需时日,但快马加鞭急行军的话,明日或后日也能到了。另外,我还让他通知了张韬,武威侯公忠体国,得知消息之后,应该很快就会带兵赶回来勤王的!”陈谦知道贺融压根就没让贺湛赶来长安,更不可能在不明消息的情况下通知张韬,但他在旁边什么也没说。贺融这一番话高声说出来,效果立竿见影。很多叛军听说洛阳的援军即将到来,又听见张韬之名,俱都露出畏惧迟疑之色,手下动作也不由迟缓了些许,陈谦没有带人加入战斗,他依照贺融的吩咐,将贺泰与贺穆等人周围都护卫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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